转自：三联生活周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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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 | 邢海洋
福建晋江，这个以生产鞋服等体育用品著名，一个县级市经济体量抵得上一个省的沿海小城，最近又上了热搜。这次是两个家喻户晓的国民企业的二代联姻：特步集团小公主丁佳敏和七匹狼集团公子周力源的订婚。
婚姻本私事，外人唯祝福。讨论豪门联姻其实挺无趣，小门小户的家庭还讲求门当户对，更不用说有富贾大商家族了。并且，闽南人的传统即是，企业的合作讲究抱团开放，很少有垄断上下游，排斥外部竞争的行为。他们的合作更多的是相互扶持激励，携手打天下的做法。
《鸡毛飞上天》剧照
家族联姻，如今的闽商如此，潮汕商人如此，韩国如此，泰国如此，东亚经济体都是这样，古代的徽商和晋商也如此，这是无可厚非的选择。香港中文大学财务学系教授范博宏曾发布过一组数据，他研究了泰国150个华裔家族子女的婚姻，结果80%都选择了与政客或商人联姻。面对着俊男靓女CP，花团锦簇，百千亿身家，含着金勺子出生的一代开始步入婚姻殿堂，那些豪门故事带给观者以无尽的想象。尽管在文学或影视剧作品里，人们渴望灰姑娘故事的代入感，但现实却要清醒得多。
当然了，这也说明我们的经济和社会形态还处于这样的状态，即人们的生活中物质的成分占了大部分，需要靠婚姻制度、血缘关系来保障。如果社会福利发达，贫富差距小到大学教授和门卫没多大区别，感情的成分会上升到新高度，家族联姻也就不紧要了。
《继承者们》剧照
但通过这段豪门联姻以及闽系富商大贾的婚姻风俗，我还是解读出了一点不同的民俗风向。
此前经常有富二代和明星联姻的报道，但最近这样的消息少了，恋人们似乎都在筑牢自己的圈子，比如读书人是读书人的圈子，大厂有大厂的圈子，富商们有富商们的圈子。跨界了就有各种不适应，容易引发事端。有的商人原本看起来事业有成，与艺人结婚，却因为债务纠纷经常登上热搜，连带明星声誉受损。还有好几个娶了女明星的富二代，在众人注目下败光了家产，商业信誉在消失殆尽。更有破罐破摔的破产创一代，靠着爆料演艺圈吸引流量，弄得观众和明星都尴尬。
隔行如隔山，每个行当都有自己的规则，当婚姻关系试图进入那些隐秘的行规，就如大象进了瓷器店，显得笨拙而唐突，成为外界吃瓜的题材。我想这是身处其中的人所不愿见到的，一次次教训后，富人名人们变得更谨慎了。
不光如此，其实这些年对普通人，当大家有了一定的安生立命之道后，对婚姻也会变得更为谨慎，即所谓守本分，讲究门当户对，既不从婚姻中多获取，也不愿意更多的付出以弄得自己狼狈。
《请回答1988》剧照
当下流行的婚恋匹配要素中，父母是不是公务员编制，有没有医保，退休金是多是少，都占重要分量。相同的学历，相似的工作环境，甚至地域上的相近性都在给婚姻加分，反之则筑起年轻人心中过不去的一道坎。大家似乎也并不渴望阶层上升，而是希望平平安安的保住自己的一份安稳。
我想这是和独生子女一代的成长背景有关系的，被呵护长大的一代人，不愿意冒陌生环境带给婚姻的风险。青梅竹马又回来了，很多小青年幸福满满，他们很在意这一点。恋爱的天平上，于是出现了“公务员＞事业编＞国企＞私企＞务农＂的各种不等式，至于家在农村，还有个弟弟，那在恋爱中简直是最大失分项。
经常在网上看到“要不要分手的求助帖子”，往往是因为两个人的经济和社会状况发生了一些变化。比如一位家境殷实的女孩儿，男朋友是公务员，家里是做小生意的，生意亏损了，这件事儿就构成了他俩是否能继续在一起的障碍。回帖纷至沓来，回帖人似乎都在维护着他们朦胧中构建起的“政治正确”——当下的你情我侬稍纵即逝，而事业编、稳定收入和房本上的名字却是实实在在的，是能够跨越周期的保值品。
《三十而已》剧照
保守的婚姻观也得到越来越多的拥趸，年轻人更敏感，也更追求稳定不变的东西。当阶层流动的机会越来越少，人们信奉的似乎是少输为赢的信条，这无可厚非。可如果一个社会中，年轻人在职业上缺乏流动性，乐天知命求安稳，这对个人来说无可厚非，对整个社会却绝非理想状态，它会窒息创新，让社会丧失活力，是需要警惕的。
这使我想起了唐初的氏族联姻，那时候五姓七望是唐初最尊贵的贵族体系，五姓分别是：崔家、卢家、郑家、王家和李家。七望则是因为崔家和李家是各有两大分支，崔姓除了有博陵崔氏还有清河崔氏。唐初按世族门第排姓氏，崔姓排第一，李姓排在第三，唐太宗知道了大怒，要求重排，后来《氏族治》中李姓排第一，皇戚长孙氏排第二，崔氏等望族均排在后面。《西厢记》里相府小姐崔莺莺属于博陵崔氏，她偏偏爱上了进京赶考的寒门子弟张生。
门阀大族是自汉代以来中国历史上的一件突出现象，汉朝选才授官举孝廉，靠的是地方上高人望的乡贤来推举，地方大族互相提携，逐渐在政治经济上形成势力，盘根错节。西晋曹丕采纳建议推出九品官人法，试图运用定量的指标来考核官人，却也未能摆脱大家世族对朝政的把持，以至于上品无寒门，下品无世族。朝廷把控权在世家，以至于政权频繁更迭，豪门却永不坠落。直到隋朝开国，隋文帝想出了科举取士的办法，才建立起了严格的任人唯才的官僚选拔机制。
《九品芝麻官》剧照
世族联姻是巩固其势力的主要手段，唐太宗还因为房玄龄、魏征等朝中大臣争相想跟崔氏、卢氏等家族联姻，却不愿娶皇家的公主生气，遂想了多种办法来打压士族的势力。唐高宗曾下令，不允许五姓七家之间相互通婚。
如今，对婚姻的祝福，标志性的话语是永结秦晋之好。其实秦晋之间的联姻是纯粹的政治婚姻，秦穆公扶持公子重耳回国夺取政权，还把自已女儿怀嬴嫁给了他，可那时重耳已经是62岁的老人了，这段婚姻和郎才女貌的婚姻是毫无关系的。
生活在当代社会，恋爱自由，婚姻自主早成了社会的共识和法条，即使有外界解读出的所谓“家族联姻”，也都是自由恋爱下的偶发事件。可吃瓜群众仍然对豪门CP津津乐道，也反映了大家对阶层固化的焦虑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