转自:中国国防报
风雪边关,有群不穿军装的“士兵”
(相关资料图)
——走进雪域边陲的护边员群体
苍茫雪域,遥远边陲。
在喜马拉雅山脉的“褶皱”里,有一群没有穿军装的“士兵”——他们常年迎风斗雪,与牦牛为伴,看尽清晨日暮,走过山重水复。遥望祖国首都,他们目光深情,守望家乡雪山,他们脚步坚定。护边员,是他们共同的名字;守边疆,是他们共同的责任。
数九隆冬,我们一同走进雪域边陲,聆听他们的故事。
一个人·一座山·一片湖
“错嘎湖是我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,只要有人在,家才能看得好,这块土地才能守得住”
数九隆冬,风急雪紧。护边员阿旺西若又一次跟随西藏山南军分区某边防连官兵踏雪巡逻。
“我站立的地方是中国!”——错嘎湖畔,官兵的誓言响彻云霄。
错嘎湖很美,站在海拔5100多米的杂拉山山顶俯瞰,一湾湖水好似天空倾泻的蓝,湖面如镜,倒映着远处的冰川、近处的沼泽,令人心旷神怡。
错嘎湖畔,五星红旗飘扬的小牧屋,便是护边员阿旺西若的家。
错嘎湖距离最近的村庄足足有35公里,途中需要穿越丛林峡谷,蹚过溪流泥泞,攀爬雪山峭壁,还要翻越3座海拔4000米以上的雪山。错嘎湖畔每年放牧的时间只有5个月,条件恶劣,还常常伴有野兽出没,原本在这里的9户牧民陆续都搬离了。到了2003年,错嘎湖畔只剩1户人家——阿旺西若和哥哥吾金多吉2人。
有人多次劝说阿旺西若兄弟俩下山,可他们坚决不同意,因为他们始终忘不了父亲索朗曲白临终前说的话:“这里的雪山、草场,是我们的家,你们一定要守好。”
阿旺西若与官兵整理国旗。孙 梁摄
阿旺西若3岁起,便和哥哥吾金多吉一起跟着父母在错嘎湖边放牧。成年后,阿旺西若与哥哥加入护边员队伍,冬去春来,他们坚持放牧巡边,乐此不疲。
2008年夏天,哥哥吾金多吉突发中风,下山治疗,独留阿旺西若一人守在错嘎湖畔。2017年9月,吾金多吉因病去世。送别哥哥,阿旺西若又打起背包毅然上山。“错嘎湖是我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,只要有人在,家才能看得好,这块土地才能守得住。”
一个人一座山一片湖,阿旺西若痴心不改。每次官兵上山巡逻,阿旺西若都会热情相迎,把自家当作巡逻驿站,请官兵进来歇歇脚,喝上一碗热腾腾的酥油茶。
阿旺西若年过半百才遇到自己的另一半。其实,他的择偶标准很简单,就是能与自己一起守护错嘎湖。此前,不少亲朋好友给他介绍过相亲对象,女方都因受不了孤独寂寞而不了了之,直到格桑旺姆出现。格桑旺姆非常欣赏阿旺西若的坚守,在她的支持下,阿旺西若更加安心守在错嘎湖。后来,在阿旺西若的鼓励下,格桑旺姆也加入了护边员队伍。
边防连官兵上山驻哨那年,阿旺西若已经有了一对可爱的儿女,妻子想着他年纪大了,孩子也年幼,试图劝他下山。那是阿旺西若第一次对妻子发了脾气:“现在金珠玛米来了,公路也修到了半山腰,条件越来越好,我更不能离开这里了,我愿意一辈子守在这儿!”
很快,阿旺西若与边防官兵亲如一家人。官兵巡逻,阿旺西若主动请缨背运物资,还悉心传授治疗雪盲、驱赶野兽的方法。驻哨官兵也把他们一家人当亲人,一有空就教孩子识字、唱军歌。如今,阿旺西若的儿子曲英旺久已经能用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和官兵交流。每次连队送来新鲜蔬菜水果等补给,官兵也会第一时间给阿旺西若家里送上一份。
一天天长大的曲英旺久也逐渐明白了坚守、护边的意义,每当问及成长愿望,曲英旺久都会不假思索地说:“像阿爸和金珠玛米那样,守护美丽的错嘎湖!”
不惧万仞山,笑傲千里雪
“这荣誉那荣誉,祖国领土不丢一寸才是最大的荣誉”
一面国旗、一袋糌粑、一个背包、一把门巴刀……大雪初霁,格桑旦增带领护边员小分队踏雪出发了。
此次巡边的目的地是海拔4800多米的色埛拉山口,从海拔2440米的错那县勒乡出发,沿途翻越2座终年不化的雪山、蹚过4条冰碴翻滚的激流,往返一趟至少需要一周时间。虽山高路远,险象环生,但格桑旦增毫不畏惧。
今年51岁的格桑旦增,已经护边38载,少年时,他就跟着老乡长益西旦增放牧巡边。格桑旦增回忆,解放军刚进驻勒乡时,老乡长自告奋勇带路巡边,为官兵收集信息情报。几年前,年迈的老乡长将门巴刀交给格桑旦增,并语重心长地说:“国门连着家门,守国就是守家。”这句话,格桑旦增一直铭记在心。
接过老乡长的“开路刀”,格桑旦增在护边员的道路上坚定前行。一次,格桑旦增受领紧急任务,前往某山口勘查。时值5月,边关仍大雪纷飞,为争取时间,格桑旦增选择一条羊肠小道。然而,就在距离目的地不远处,他不慎掉进雪窟窿里,左脸被埋在雪里的树枝划破,顿时鲜血直流。那次,格桑旦增圆满完成任务,脸上却永远留下一道“光荣疤”。
格桑旦增带领护边员踏雪巡边。格桑旦增提供
格桑旦增从小就心仪绿军装,可惜未能如愿,但这并不影响他的护边信念。1992年,格桑旦增加入了护边员队伍。穿上迷彩服,他守土固边的底气更足了。凭借过硬的体能素质,格桑旦增的足迹遍布各个山口。哪里有暗冰,哪里有便道,哪里需要缆绳攀岩,哪里需要架桥过河,他都了然于胸。经年累月的放牧巡边,格桑旦增为部队带回一大批第一手资料,被边防官兵誉为“边防通”“活地图”。
再次走上巡边路,格桑旦增步履明显有些蹒跚。原来,在2019年,格桑旦增先后经历了阑尾炎、胆结石手术,身体状况大不如从前,膝盖也患上了关节炎。“行动慢一点不要紧,巡边工作不能停。”格桑旦增话语坚定。
在他的感染下,女儿次仁旺姆大学毕业后毅然选择回家追随父亲的脚步,两个侄子也相继加入护边员队伍。护边员“新生代”茁壮成长,格桑旦增看在眼里,喜在心里。
2022年8月30日,格桑旦增被表彰为全国“人民满意的公务员”。面对荣誉,格桑旦增没有丝毫自满,他说:“这荣誉那荣誉,祖国领土不丢一寸才是最大的荣誉!”
甘做连队的“编外一兵”
“我没有读过什么书,但我知道金珠玛米和我们是一家人”
提及“群老兵”,某边防连官兵总是赞不绝口。“群老兵”本名次仁群培,因为名字有一个“群”字,大家都习惯称呼他为“群老兵”,也不知是谁第一次这样称呼,口口相传,延续至今。
“群老兵”并没有从军经历,只是边防连驻地的一名牧民。1980年,时年20岁的次仁群培报名参军,阴差阳错没有赶上体检,错失参军报国的机会。于是他另辟蹊径,一有空就跑到连队温室帮忙翻土锄草施肥。了解到次仁群培家境贫寒,连队常常拿出大米、蔬菜等食物接济,可每次他都只取一小部分。“我没有读过什么书,但我知道金珠玛米和我们是一家人。解放军吃饱吃好,才能更好保家卫国。”次仁群培说。
一来二去,次仁群培逐渐和官兵熟络起来,俨然是连队的“编外一兵”。连队铺水泥路他出全力,官兵砌堡坎他搭把手。不仅如此,次仁群培还逢人便说金珠玛米的好,带动大家加入拥军队伍。
连队巡逻目的地是岗拉山口,距离连队68公里,往返一趟需负重攀行4天3夜。
次仁群培与官兵在巡逻途中。张照杰摄
20世纪90年代初开始,次仁群培与官兵并肩巡逻护边。山高路险,巡逻不易,马是主要的交通运输工具,连队军马数量有限,难以满足巡逻需求,次仁群培便主动担负起挑选征集马匹的重任。
挑马,次仁群培有自己的标准,不仅需要马匹身强体健,出于对官兵安全的考虑,还必须得选易驯服的。
牧民的马平时放养在高山峡谷,为了找到合适的马匹,次仁群培经常翻山越岭、风餐露宿。有一次,次仁群培跑到48公里外的民久玛村征马,在大雾弥漫的山谷中足足找寻了5天。这期间,次仁群培累了便和衣而睡,渴了就喝一口山泉,饿了就吃一口糌粑。
征马辛苦,次仁群培却从不言苦。有了他挑选的良马,边防官兵的安全得到更好保障,一次次圆满完成巡逻执勤任务。
巡逻历险,对“群老兵”而言如家常便饭。那年,次仁群培顶风冒雨只身前往岗拉山口查探,路遇山体滑坡,一股泥石流倾泻而下。次仁群培躲闪不及,连人带马被冲下2米高的崖壁,左腿被一块滚石砸中,血流不止。幸亏简易公路的挡墙结实,才避免坠入深渊。死里逃生,次仁群培并无惧色,忍痛坚持走完全程,巡逻归来带回一批一线资料,但对历险遭遇只字未提。
如今,“群老兵”年过花甲,但爬山攀岩仍然动作利索、脚下生风,不输连队年轻小伙子。次仁群培不仅体能充沛,巡逻经验也是相当丰富。过去物资保障困难,没有太阳镜,次仁群培便用山羊毛制成简易的太阳镜,官兵也学着他的“土办法”,在雪地巡逻时大大降低了雪盲症的发生。
30多年雪域巡边,次仁群培与官兵建立起深厚的友谊。经年累月的负重攀行,“群老兵”的双膝患病,军医廖甫定期为他送医送药、嘘寒问暖,成为他心目中的“好门巴”(藏语,意为好医生)。这几年,在连队官兵的指导帮助下,“群老兵”学会了使用智能手机。为了方便联系,他的手机里存有一些官兵的电话号码。安全起见,他日常把手机挂在脖子上,生怕遗失带来麻烦。
那年,巡逻前,指导员索朗次仁送给次仁群培2套迷彩服,可把他乐坏了,抱着衣服爱不释手。穿上迷彩服的次仁群培,举手投足更显兵样。一声声“群老兵”,在官兵中越叫越响亮、越叫越亲切。(■本报特约记者 李国涛 通讯员 孙 梁 张宇毫)